既非功臣名将,也非声名显赫的战斗英雄,他没有惊天动地的事迹和扭转战局的关键之举,然而在10余年的戎马生涯中,转战大半个中国,亲身经历淮海战役、渡江战役、抗美援朝等多场大战役,不乏生死一线的惊险,也有随波逐流的平淡,他像历史长河中一滴水珠,记录下了为新中国解放和建设事业奉献了青春岁月的普通人们留下的生命痕印。即使他的名字极少有人知悉,作为亲历者,他的坎坷人生与曲折经历也值得我们仰望和回味。这位彝山老兵的名字叫做周廷林。一、童养媳之憾南涧县小湾东镇瓦怒卜村坐落在无量山系的北端、澜沧江东岸的山坡上,漾江在村下汇入澜沧江,江水如群山间蜿蜒的玉龙,日夜不息向南奔腾流淌,两岸山高坡陡,农家喂猪拿绳索拴猪食槽就是这些村庄发生的真实故事。年7月出生于瓦怒卜村的周廷林就是听着澜沧江雄浑的江水声长大的。瓦怒卜是一个彝族聚居的村落,通行的语言是土哩话,也就是当地的彝族话,过去很长一段时期有些老人甚至听不懂汉话。瓦怒卜村里的5姓人家,罗、周、杨、朱、李都是庄户人家,“头上顶的、脚下踏的,都是茶家的天、茶家的地”,茶家是村里的地主。周廷林兄妹5人,3个兄弟2个姊妹,周廷林是家里老大,一家人共租种着10亩左右广种薄收的薄地,由于土地的贫瘠和耕作方式的落后,口粮基本无法自给,每年青黄不接,借粮、瓜菜代是平常事。周廷林4岁时,娶过一个叫留妹的童养媳。当时因为阿爷阿奶年事已高,周廷林老叔家的儿子比他大十多岁,已经娶妻生子。因为当时还有娶童养媳的风气,阿爷阿奶希望有生之年看到长房孙子也娶上媳妇,就极力主张为他择一门童养媳。留妹比周廷林大两岁,是周廷林堂姑妈家的女儿,她家是从瓦怒卜村搬去公郎二台坡的,当时家境很差,由于妹妹多病痛,她的父母就给她起了“留妹”3个名字。因为是老亲老戚,双方长辈一拍即合,4岁的周廷林就预定了6岁的留妹作媳妇。虽然当时家境并不宽裕,阿爷阿奶还是捣腾压箱底的积蓄,随即体体面面给孙子办这桩喜事。周廷林家里杀了3头猪,摆起酒席,请了很多亲戚邻居来热闹祝贺。父亲背着周廷林,留妹骑着马,两人披红挂彩,周廷林风风光光娶了媳妇。留妹贤慧、听话,孝顺老人,对待兄弟姊妹都很好,仿佛就是周家自家里出生的一个女儿。后来周廷林被抓兵出门,留妹等了周廷林十余年,周廷林还给她带回来过30元钱。其间周廷林历经战争磨难,眼看着身边一个个战友鲜活的生命埋骨他乡,不知自己是否能平安回乡,想到留妹还在耗费青春等着生死未卜的自己,周廷林寻到一个机会带口信回家给留妹,让她不用等自己了,遇到合适的男人可由她选择。年,就在周廷林退伍返乡前两三个月,在嫁入周廷林家整整24年之后,留妹走出周家门,跟着把泥者村一个男人走了。最令周廷林晚年自责与后悔的是,当自己从抗美援朝战场回到家中时,却因一时意气用事,在一种矛盾心情促使下,自己出尔反尔,以破坏军婚罪告了留妹一状,留妹被判了两年刑,留妹男人被判一年,双双入狱坐牢。十年后的一天,当民办教师的周廷林去区里开会,在岔河与赶街归来的留妹相遇。当时周廷林后来娶的妻子刚意外过世,留下一个两岁的孩子,周廷林又当爹又当妈,饱受生活之困。出于一直系结于心的愧疚之情,或者迷信宿命里的因果报应,周廷林百感交集,向留妹坦陈己非。饱经风雨磨难的留妹也早不记恨于周廷林了,这对曾经的小夫妻“相逢一笑泯恩仇”,均感叹命运造化捉弄人,两人还真诚地相互询问了彼此的遭遇和家庭、儿女的情况。如今令88岁高龄的周廷林欣慰的是,“留妹的两个儿子在村里都算争气,家庭还过得去,一个儿子早早盖起了平顶房”。一段波折而令人唏嘘的故事终于有了一个平静的结尾。二、抓兵风波小时的周廷林是个老好人,性格脾气耐得人,跟很多人都合得来。6岁时,父母想送他去读书,因为年龄小,私塾不收。后来一直到9岁时,才得入学就读。周廷林的第一个老师是南涧街人徐本焕,还带了儿子、侄儿跟周廷林一起读。中间换了好几个老师,在乡公所呆过的表哥茶林旺也教过自己,茶林旺当过保长,负责过民政,还挂过枪,童年的周廷林觉得挂支枪真神气,由衷羡慕,这也许可算作后来当兵的一种铺垫与机缘吧。沙拉谷村的查恩普老师是周廷林遇到过的最好的老师,教书态度认真负责,瓦怒卜村有好些学生都是查老师教出来的,严师出高徒,村里有很多人一直记得这位严师,他留给周廷林的印象总是一副板着的面孔,不过也让周廷林打下了写字、识字等一些文化基础。周廷林从9岁到13岁读了四年书,他是最听话的学生,每次老师进行考察测验几乎都得第一名,好多留级、复读的学生都比不上他。私塾学堂度过的几年学习生涯让周廷林认识了不少字,对后来的人生产生了重大影响。继续读书是不现实的愿望,那时候当地读中学要到蒙化(今天的巍山)县城就读,对于周廷林这样的家庭来说,是一笔难以承担的费用,即便附近几个村子也还没有去县城读书的人,周廷林也就死心塌地,开始了像祖祖辈辈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庄稼人生活。正在这段时间,周廷林家族中碰上了件飞来横祸。周廷林的一个叔伯兄弟,平素很不安分,常跟上村下营的楞头青年打架斗殴,落了个惹事生非的坏名声。附近大波罗箐村的一个年轻人被人杀死在龙街丫口一棵大朵衣树下,大波罗箐人认定事是周廷林的这个兄弟干的,一村人抬着棺材,来瓦怒卜“造人命”。在那个法制不显的年代,“造人命”就是占着出人命的理由大肆生事闹事。大波罗箐一村人来到瓦怒卜周家,见猪赶猪见牛拉牛,吃喝拉撒,砸东砸西,一耗就是十天半月。周廷林家也被牵连,赔尽小心,家里还是被折腾得不成模样。好多年后才证实这完全是一场冤案,杀人者另有其人,周家却凭空经历了一场劫难。本来就贫困的家境,遭遇此横祸,雪上加霜,元气大伤。周廷林只能一心一意帮着父母,干各种农活,犁田耙地,砍柴挑水,没有他不经历的农活,几乎也没有他不会做的活计。一家人辛苦劳累,方能艰苦糊口度日。那些年徭役很重,街天一过,保长、甲长就会挨门逐户来要门户钱和各种摊派的税款,拿不出钱来的人家得赔着小心说话,保长稍不如意就拿绳子吆喝绑人。那时征收公粮还得靠人背到蒙化、下关,每家每户得出伕子,也就是去背运公粮。最惨酷的是兵役。服兵役的规定是四丁出二,三丁抽一。服兵役几乎是死路一条,十个当兵出门的人,倒有七八个再也不见回来,“穷死莫当兵”。所以当时当兵几乎没有人家是自愿的,征兵都靠抓,称为“拿兵”。每年一到征兵季节,男人一听见“拿兵的来了”,就赶紧躲藏逃命。有钱人家,可以花钱抵兵役,像周廷林家这样的贫穷人家出不起钱,就只有能躲就躲了。17岁那年,周廷林被抓兵的逮住了,去验云南省护卫二旅的兵,值得称幸的是因身高不够,尺码不足,验掉下来。年这年,又到征兵时节,周廷林到江对面(当地人叫江里)去躲兵,躲了十几天,以为风头已过,背着二十斤核桃油回家,刚到村头,恰恰遇到保长领着一群老兵来抓兵,那个保长是周廷林一可堂郎箐的一个表叔,周廷林人机灵,头脑反应快,觑个空逃脱了。不料傍晚摸回家才发现,自己二兄弟却被拿兵的抓走了。叔叔跟周廷林商量,二兄弟体格差,人又稚气,出门当兵回来的机会渺茫,希望周廷林把他替回来。一家男人中终得一个去当兵,自己服了兵役家里可以不缴门户钱,不出伕子,也还能减轻一点家庭负担,已经没第二条路好走,周廷林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周廷林同意把二兄弟换了回来。周廷林那个保长表叔向领兵的长官求情,不要用绳索捆绑周廷林,跑了人他负责,并一路陪同送到了蒙化县城。年初,在蒙化,周廷林验上了工兵15团的兵,接下来是就地新兵集训。三、兄弟奇遇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稀奇事,周廷林跟失散20多年的同父异母哥哥奇迹般地相遇并相认了。周廷林孩提时曾听父亲说起过,有过一个蚂蚱福地村娶来的大妈妈,还有一个比他大6岁的同父异母哥哥,后来他的大妈妈被沙拉谷二机库人拐去了,拐走时还带去了当时不满周岁的哥哥,后来听说落脚在乐秋母公郎,对于交通信息极为不便的那个年代,周廷林父亲没有再去寻访,一家人也不再抱还能相遇团圆的希望。新兵们打地铺,一个挨一个将草席一排铺过去。紧挨周廷林睡的新兵年纪比他长一些,话很少,周廷林问他是哪里人时,那人回答是乐秋母公郎的,周廷林心里就想起了父亲口中的那个哥哥。一个叫李金福的新兵很活泼,爱说话,还是彝族,周廷林跟他用土哩话(也就是当地彝族话)交谈,两人谈得很投机,交谈中得知睡在自己旁边乐秋母公郎人是李金福的姐夫,小名叫旺林,母亲是蚂蚱福地人。周廷林顿时感到,这人就是自己那个失散20多年的同父异母哥哥,因为旺林还是自己阿爷起的名字,叔叔家有个年纪更长的哥哥叫石旺,排到哥哥这里就叫旺林。周廷林心里踌躇,想直接跟他摊开说,挑明两人是兄弟,又担心哥哥不愿认自己,便不敢贸然相认,打定主意先试探一下。周廷林找了个空假意问,蚂蚱福地隔母公郎很远,他家这门亲事咋对得那么远。旺林就慢慢讲出了自己母亲受骗被拐,最后嫁到乐秋母公郎字家的经历。旺林说那事情错在自己母亲年轻误信别人,遗憾自己当年太小连亲生父亲像什么样现在都没有记忆了。周廷林顿时忍不住,就说:“我就是你的兄弟。当年你们走后,阿爹想你一夜夜睡不着,听见隔壁阿叔家跟你差不多大的阿姐晚上哭,阿爹爬起睡下,眼泪浸湿枕头啊。”兄弟两人相认执手而泣。旺林说:“这回当兵出门,回不回得来还要看天意了,只可怜虽然我们兄弟相认,阿爹恐怕是难相见了。”周廷林说道:“阿哥,阿爹现在也在县城呢。”周廷林被抓兵出门时,父亲并不在家,只因为父亲已被关押了,这还得从头说起。周廷林家境虽然困难,在村里总的来说还算勉强过得去,特别是周廷林阿爷年轻时家境还更好一些,所以才有周廷林娶童养媳的“豪奢”事。乡里委了周廷林家一个“仓长”,其实也不是什么官职,负责管乡里的粮库。仓长是个难当的差事,相当于赔本生易。村里常有交不起赋税、出不了伕子的人家,为了躲徭役,索性举家搬到西窑独家村那些偏远地方去当“黑户”,山高皇帝远,官府名册上没有了名字,官府再管不到。周廷林家打酒、抱公鸡去送保长茶玉龙,请求免掉仓长,保长不准,说“那可是上面委的”。那年年景差,全乡有10多户人家借粮后搬走了。因此连累了周廷林家,那些粮食都着落在周廷林家,让他家赔还。后来,家族里先赔上了一部分,不够数目,周廷林父亲就被拘押到乡公所,后又转押到了县衙。周廷林在县城验兵时,父亲就被关在县衙里面。旺林去街上买了一把长颈白土壶,打了一壶酒,又买了一双新鞋,回来跟营里请了假,拉上周廷林去县衙认父亲。周廷林父亲一生是个爱干净的人,做得一手好饭菜,犯的事又不是什么大罪,县衙里也不把他收监关押,只让他替县衙里的职员做饭。县衙门口的门卫盘问了半天,听清了缘由,就放周廷林和哥哥进去了。进了伙房,周廷林父亲正脱了外衣背对了门烧猪头。周廷林先进去,旺林跟在后面。周廷林叫了声“阿爹”。周廷林父亲回头看见他们,看着旺林就问“这是哪个?”周廷林父亲做梦也想不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竟是失散23年的自己的亲生儿子。周廷林说:“这是阿哥旺林”。旺林是周廷林阿爷取的名字,周廷林父亲顿时明白过来,父子相认,三人抱头痛哭。旺林说:“阿爹,你只应该有一个儿子去当兵,你把兄弟带回去吧。”旺林要替周廷林去营里反映下这个情况,希望能替周廷林免除兵役之灾。周廷林思量,旺林是抵母公郎字家验的兵,那边也还有两兄弟,自己抵的是周家门的兵役,总不成旺林抵了周家兵役,那边字家还得再出一人,两家出一人是行不通的。何况已验上了,此时回家就成逃兵了。“办逃兵”几乎与“造人命”一样严重,被弄得倾家荡产的大有人在。村里朱正达当了逃兵,一个兄弟又被抓了出去,结果死在外边,是周廷林眼中发生的事。周廷林想,当了逃兵自己有家不能回,家里还得再出兵役。于是周廷林说,当兵能抵伕子、门户钱,自己愿意去。旺林这才作罢。周廷林他们这批工兵15团的新兵在蒙化县城训练三、四个月后,新兵连开往陆良,出发的时间是年农历五月初一,周廷林父亲五月初三也被释放回家了。到了陆良,正式入编部队时弟兄两人没有分在同一个营,周廷林被分到二营五连,哥哥旺林分到四营。那些年国民党部队中风气差军纪松弛,军营里赌博成风,哥哥旺林也沾染上好赌的毛病,常跟一些兵痞一起赌钱。哥哥旺林有时输了钱也来找周廷林借钱,赢了钱就去街头买一两斤陆良的米糖来给周廷林,周廷林不在,就塞在他枕头下边。部队离陆良北上后,周廷林和哥哥旺林就很少能见面了。年,两人最后通过一封书信,当时周廷林在山东滕县。再后来,就再没有得到过准确信息了。有人跟周廷林说,哥哥旺林随国民党一残部年逃往缅甸,在当地成了家,家里还供奉着周家的祖宗牌位,但时至今日周廷林也无法确认这一消息。四、新兵小黑皮部队开到沾益,驻扎在陆良南盘江段,工兵连进行架桥训练。好多架桥器材是美国造的,技术也由美国人指导。下面是橡皮舟,上面搭桥梁、桥涵,再在上面铺上木板,二三十米宽的河面,两三小时即可通车。橡皮冲锋舟上覆盖雨布,能从火里穿过去。当时周廷林被安排守器材,不料遇上了出迟牙,发高烧,一天到晚昏昏沉沉睡在铺上。一个守器材的美国士兵,抓了一把水果糖给周廷林,又买了一斗笠梨来给他,两人语言不通,美国兵比比划划让他吃,吃了可以降温退烧。美国和中国相隔万里,因为抗击日本法西斯这个共同的目标让他们相互关爱,友谊跨越了语言阻隔、肤色和国界。周廷林入伍时,世界反法西斯战争正朝着有利形势发展,中国正处于抗日战争的关键阶段。据带新兵的长官说,他们这一批兵原定也是要开赴抗战一线的,准备作保山抗战预备队或北上参加抗日。不过周廷林并没有赶上抗日战场,日本军国主义没有作垂死挣扎,宣布无条件投降了。年8月,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陆良县城里到处响彻着鞭炮声,人们奔走相告,日本法西斯投降了!抗战胜利了!周廷林和士兵们都由衷感到高兴,没有人不为和平欢呼,最痛恨战争的其实正是战士,最渴望和平的其实也是战士。周廷林的当兵之路并没有因为抗战结束而出现转机,周廷林的从军记在此还只是个起点。周廷林的第一任班长是一个文山籍的汉族老兵,头像洋瓜,又小又皱,绰号“小脑壳”。“小脑壳”脾气暴燥,说的文山方言跟周廷林的家乡话差别大,开始时周廷林几乎听不懂“小脑壳”的话,常遭他横挑鼻子竖挑脸,甚至拳脚相向,部队里老兵欺负新兵本来就是常事,所以周廷林几乎天天受“小脑壳”的气。“小脑壳”还给周廷林起了个绰号“小黑皮”,这个绰号就一直跟随周廷林走过后来的当兵岁月。有一个人不能不提起,这个人就是周廷林当时的排长,姓张,湖南资江人,一个工兵学校毕业的知识分子。抗日战争结束后,国内局势有所缓和,战争的氛围减淡了,备战训练之余,工兵连还搞起了学习制度,张排长每天教士兵识字。国民党部队中更多的是穷人子弟,因为富人是可以出钱免兵役的,而穷人多数是读不起书上不起学的。因此工兵连很多士兵都毫无识字基础,张排长每天只教两个字,都是最简单的词语,比如“军纪、卫生、清洁、服装、整齐”等类,一星期教10个字,星期六早饭前检查。张排长问到“小脑壳”,10个字只读对了一半。问到周廷林时,周廷林全答对了。周廷林当兵出门前,读过几年书,村里办红白喜丧事时,还经常当账房先生,写毛笔字挂账。认这些简单的常用字,周廷林当然不费力。张排长又问周廷林能不能写得出来,递给他一支粉笔。周廷林把那些字一个个工工整整全部写在了黑板上。张排长当众表扬了周廷林,让周廷林在士兵面前长了脸,并对“小脑壳”说:“这是有知识的人才呢”。张排长的刮目相看,让“小脑壳”对周廷林的态度收敛了很多,不再动辄打骂他了,其他老兵也不再挑刺说丑话了。后来张排长还让周廷林当了自己助手,和文山籍的一个叫戴家祥的初中生一起,三人算技术小组,拉一拉皮尺,搞一搞测量,做一些轻巧活,不做下水打夯等重活计,周廷林享受到了知识分子的特殊礼遇。抗战胜利后的和平并没持续太久,国内就开始笼罩着内战的阴云。年初,周廷林随部队北上。坐车过湖南洞口、安江时,大约三、四月间,田里的秧尚未抽穗,满眼茐绿,半腰深的稻田里,常能看见老乡们在挥汗劳作,有天周廷林还看见秧鸡在田间觅食呢。后来到了长沙,部队休息了两天,又坐船到武昌,坐的是拖船,当地人叫“木瓜船”。部队在武昌休整了一星期,纪律相对自由。张排长告诉周廷林,武昌有天下闻名的黄鹤楼,可以去看看。周廷林约了几个当兵的,登上了黄鹤楼,汉阳在西北边,在楼上可以看到汉阳全景。孙中山先生领导的武昌起义的弹药库,据说就屯于黄鹤楼。后来部队又经过南京、浦口,其间还坐了轮船,后改坐火车到了徐州北边的茅村车站,在那里整训待命,驻扎了一段时日。其间,因为气候、水土不服,周廷林生了一场大病,得了急性痢疾,身体极度虚弱,看别人说话就像在看无声电影,只看见别人嘴动,听不到任何声音。在火车上,周廷林苦于频繁的大便,两个士兵一左一右扶着他,周廷林才不致跌倒。到茅村车站后,工兵连正常架桥训练,在连长关照叮嘱下,周廷林则每天跟炊事班呆在一起。伙夫将骨头上剔下来碎肉藏在碗底,给周廷林吃。在伙夫特殊照顾下,周廷林的身体慢慢得到了恢复。两三周后,周廷林才重新参加连队训练。五、一波三折不久内战爆发了,国民党74师打淮阴、淮安时,周廷林所在的工兵团负责架桥,保障部队渡河。后来周廷林他们这个工兵二营又调到徐北,在泗阳老运河上架桥。二营营长名叫石坚成,没有架子,和蔼可亲,陆良新兵训练时就经常深入班排和新兵中间,对士兵很关心,跟士兵们吃住在一起,打成一片。部队徒步行军时,石坚成的专用吉普车先抵达宿营地,总是卸下辎重后,又赶回来接有病、体弱的掉队士兵。周廷林从没见过他发过脾气。年冬天,周廷林他们工兵二营在宿迁北边单独修桥作业。一天天尚未大亮,工兵二营被新四军不发一枪一弹包围俘虏。天亮后,石坚成给全营被俘官兵讲话,原先的通讯员还跟在他身边,因为距离远,声音小,周廷林听不太清楚石坚成讲了些什么,只依稀听到“我们找到了自己的队伍”等话。后来周廷林回想石坚成的言谈举止,很多迹象表明石坚成很可能是一名共产党。周廷林跟被俘士兵私下议论,都认为石坚成是地下党,属于明投降、暗起义之举。工兵二营被打散,周廷林他们被分到新四军各连队中。新四军军纪比国民党部队更为严明,周廷林所在的连队差不多天天夜行军,一个多月下来,周廷林脚上起了泡。一天晚上,在夜行军的过程中周廷林掉了队,不巧被国民党铁路警察逮住了,问了情况后,周廷林被送到当时路过的国民党75步兵师中。周廷林要求回徐州工兵团,没有获准。周廷林在75师当了一年半的马伕,负责喂马,赶马车,在山东、河南一带,拉送军队物资给养。年6月底,国民党75师在增援开封时被包围。7月1日,周廷林所在的国民党部队在河南杞县东被解放军击溃,75师大部被俘虏。“中原第一仗,打得真漂亮,活捉司令官区寿年,活抓师长沈澄年。”粟裕将军指挥的华东野战军歼灭国民党军5万余人,兵团司令官区寿年从逃跑的坦克上被抓获,这就是解放战争中有名的“豫东战役”中的第二阶段睢杞战役。睢杞战役后,国民党75师被俘的官兵被打散编入了解放军华东野战军,周廷林成了华东野战军六纵队70师团二营五连的一名解放军战士。经过一番波折后,周廷林终于重新回到了共产党的部队中。从国民党兵到解放军战士,周廷林感触良多。在国民党部队当兵,吃的饭里经常掺沙,受当官的欺负打骂是常事,有时甚至还挨拳头,士兵不被当人看。当了一名解放军战士,摆脱了牛马生活,打人骂人现象被禁绝,军营里平等温暖,如同回到了父母身边、回到了家。官兵同吃同住,不搞特殊,相互间亲如亲兄弟一般,特别是指导员眼光如电,对普通战士也给予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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